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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91章 冥婚(4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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拿玫又站在了鏡子前。

一雙顫顫巍巍的手, 在為她戴上鳳冠。

淦。

她又回來了。

這件衣服到底要穿幾次!!

拿玫凝視著鏡子裏的自己。

那是一張美得像雕塑一樣的臉,倒映在模糊的銅鏡裏,仿佛一副活色生香的油畫。每一筆都如同神的親吻。

但正是這張臉謀殺了自己, 而那場謀殺仿佛只發生在數秒之前。

那種瀕死的痛苦是如此真實, 太過於真實——

讓拿玫第一次產生了某種自我懷疑。

鏡子裏的人真的是她嗎?

是她“自己”謀殺了自己嗎?

她真的還活著嗎?

拿玫還清楚地記得匕首捅進心口的痛苦,還記得刺進血肉的“噗嗤”一聲, 還有她的血……

她的血噴湧出來,卻落在大紅的嫁衣上,仿佛她本就穿著一身血衣。

太痛了。

她連續死了兩次, 太痛了。

每一次都是對她精神的撕裂。

拿玫忍不住西施捧心,四十五角仰望鏡子裏的自己。

啊,糟糕,仰望的角度鼻孔好大。

於是她又悲傷地低下了頭。

砰。

砰。

但她聽到了自己穩定的心跳。

這讓她抓到了一絲安全感。

她還活著。一切都還沒有發生。

拿玫:這次再死我就把名字倒過來念!!

——咦,沒拿是什麽鬼啦。

接下來發生的一切,都和之前一樣。

拿玫仿佛被迫三刷了一部十分無聊的國產可怕片,十動然拒,甚至連打了好幾個哈欠。

小孩子在用力去砸窗玻璃。

滿身是雪的男人闖進來,要將她帶走, 卻變成了一個稻草人。

萬祺和路顯揚震驚地看著他。

但拿玫卻無動於衷地將稻草人扔了出去。

稻草人在她手中輕飄飄的, 她莫名感覺自己像個出門倒垃圾的良好市民。

但不知為何, 腳踏出這茅草屋時,她的耳邊突然再次回響起這個男人急迫的聲音——

“你不該回來的, 他們會害死你的,快跑!!”

拿玫擡起頭。

一望無際的雪原。

穿白袍的男人露出白森森的赤/裸胸膛, 張開雙臂, 像白鳥一樣飛馳而過。

他們說這男人是個瘋子。

可是——跑?

跑去哪裏呢?

小孩子們還在用力地敲著窗戶。

“賓客來了。”老婆婆說。

路顯揚:“我們去找他們。”

“不。”拿玫卻攔住了他, “我們在這裏等, 讓他們來。”

路顯揚震驚了:“這點路你都懶得走?”

拿玫:“……”愚蠢的凡人。

她幽幽地說:“無知是你最好的武器。”

路顯揚:“?”

幾分鐘後,他們聽到了沈重的腳步聲。其他玩家們一臉疲憊與戒備地走到窗下。

路顯揚也第三次出去與他們寒暄。

“記者。”

“民俗學家。”

“背包客。”

……

拿玫默默地聽著玩家們自報家門。她突然又想到了什麽。

她轉頭去問奶奶:“賓客?他們是什麽賓客?”

奶奶慈愛地伸出手來,為她梳理鳳冠:“自然是來觀禮的賓客。”

拿玫:“我的婚禮嗎?”

奶奶點了點頭。

拿玫又想問新郎是誰。但凝視著鏡子裏的臉,她突然回憶起上一次循環時,死前所看到的“自己”。

那個詭秘的笑容。

妖冶的紅唇一張一合。

拿玫突然間福至心靈,讀懂了對方的唇語。

“她”所說的是:

“你——不——該——問——”

有沒有搞錯,所以問錯問題就要被捅死嗎?垃圾游戲也太苛刻了吧。

拿玫流下寬面條淚水。

於是她又換了一個問題:“那麽婚禮是什麽時候?”

“三天之後。”奶奶說。

玩家之間交換了一個眼神。

三天。顯然這是一個關鍵日期。

路顯揚眼睛一轉,突然推了推眼鏡:“那麽,這個游戲的脈絡已經很清楚了吧。”

眾人都吃了一驚,轉頭看向他。

而他也渾身散發出謎之自信的王八之氣(?)。

他轉頭看向拿玫。

“我們都是賓客,是外地人;我們都是因為要來參加你的婚禮,而來到了這個村莊。”

“而你是新娘,是本地人。”

“婚禮在三天後,所以任務一定會和婚禮有關。這也為這一局游戲設定了時間限制。”

“有道理啊。”一個玩家摸摸頭道。

短發女生也懵懵懂懂地點了點頭。

拿玫幽幽地說:“不是啊,他們不是來旅游的嗎,還有導游呢。”

路顯揚:“……”失策了。

他十分尷尬地推了推眼鏡,仿佛一個被戳破了的氣球。

萬祺:“呵呵,智商135。”

路顯揚:“……”

啪。氣球徹底爆了。

長發女生卻說:“你說得對,我們每個都有不同的身份,這背後肯定還有線索。到底為什麽來這個村莊,我們應該搞清楚這個動機。”

她作勢要將身上的背包卸下來。

但就在此時,所有人都聽到了頭頂一個溫柔的聲音。

那聲音分明被裹挾在寒風裏,卻依然如此動聽,如同低沈的大提琴。

「歡迎來到ALIEN。」

拿玫:淦,我都死兩次了,現在才來說游戲目標??什麽垃圾游戲!?

「你們是被選中之人,請和我一起完成這場游戲。」

「請註意,本場游戲的目標是,滿足絹代的心願。」

「游戲失敗者,將永遠留在這裏。」

玩家們滿頭霧水地聽著。

路顯揚的臉也綠了。

「滿足絹代的心願」——這個游戲目標,半個字都沒有提到過婚禮。

他又猜錯了。

拿玫:“嘖嘖,135。”

路顯揚:“……求你別說了爸爸。”

一個玩家也抱怨道:“什麽鬼,還是完全聽不懂啊,這個游戲目標。”

小胡子意味深長地道:“聽說ALIEN就是這樣,越玩到後面,游戲目標越是含糊不清。”

另一個玩家拍了拍剛才帶他們過來的老人:“餵,你知道絹代是誰嗎?”

但他萬萬沒有想到,對方在一瞬間臉色大變。

他雙眼瞪得巨大,像鬼一樣看著說話之人。

“不、不要提這個名字!”那白發蒼蒼的老人顫聲道。

提問者試圖打圓場:“我就是隨口問問,你別介意。”

但村民已經變了臉。

他的神情從驚恐變成某種難以形容的……冷酷。

老人十分僵硬地、死氣沈沈地看著他:“你為什麽會知道絹代?你是誰?”

玩家後退了一步。

這眼神令他感到恐懼,但他靈機一動,卻從身後的背包裏掏出一個巨大的筆記本。

“哈哈你看這個!我是民俗學家啦,我也是從筆記上看到的啦!你不想說就算了嘛。”

但老人並不買賬,反而緩緩地說:

“筆記本上,不可能會有絹代。”

“不、不要提她的名字……”

這是個突破口。

村民的反應越奇怪,越說明這背後藏著些什麽。

玩家精神一振,絞盡腦汁地想著要如何從對方身上套話。

但突然他又意識到了什麽。

原來不知何時,在場的所有村民都在惡狠狠地望著自己。

那畫面奇怪而詭異。

所有人的頭都扭轉了過來。

狂風在尖嘯。寒冷的空氣中,某種壓迫感如同陰雲一般凝聚著。

拿玫幽幽地說:“為什麽不能提她的名字?她是伏地魔嗎?”

其他人:“……”

伏地魔又是誰?村民的眼神頓時變得有些困惑。

風停了。

老婆婆平靜地說:“天色不晚了,賓客們確實該去歇息了。”

老人們的頭也轉了回去,他們又開始做自己的事情。

像是一部暫停的電影,又重新被按下了播放鍵。

老婆婆領著玩家們走到一個小院裏。

一排人字形的傳統合掌屋在他們面前展開。

紅燈籠為老人橘皮一般的臉,鍍上一層淺淺紅光。

“請客人們各自挑選一個房間,並且在門上寫上自己的名字。”她說,“記住,每個房間只能住一個人。”

飄忽不定的、蒼老的嗓音,仿佛燈籠裏的一線光,明明滅滅。

拿玫:“我也住這裏嗎?”

老婆婆笑了笑:“你又不是客人。”

於是拿玫指了指萬祺和路顯揚:“那我的朋友們可以和我住一起嗎?”

老婆婆:“不可以。客人都要住在這裏。”

萬祺開始瘋狂給拿玫使眼色。

拿玫十分嬌弱地說:“可是我一個人睡不著嘛,我要我同學陪我。奶奶,你忍心看你美麗的孫女變成熊貓眼嗎?”

路顯揚:“……”後面半句大可不必。

老婆婆沈默地看了她半晌,終於嘆了一口氣:“好吧,女孩可以,男孩不行。”

萬祺:臥槽!感恩!熊貓拯救世界!

她十分快樂地站在拿玫身後,並且對路顯揚做了個鬼臉。

路顯揚:“……”呸,根本沒指望你們。

他隨便走了一扇門前。

此時其他玩家大多已經選好了房間。

但無人進房。他們還在站在門口,探究與懷疑的目光時不時飄到拿玫身上。只是他們都不是新人,也很清楚這並不是當眾發難的場合。

路顯揚很順手地在門上寫了個“路”字。

突然他被人踢了一腳。

路顯揚:“?”

拿玫從他身後接過了筆,並且笑嘻嘻地說:“你的字太小學雞了吧,我來幫你寫呀。”

然後她就接著他的姓寫下了“路小雞”。

路顯揚:“???”

小雞看了想打人。

他張了張嘴,正打算質問拿玫,卻恰好看到她回過頭來,對自己眨了眨眼。

一個激靈。

他反應了過來。

村民不善的眼神,老婆婆冷冰冰的話語……以及在門上寫下「自己的名字」。

似乎背後都有蹊蹺。

好險。

於是他幹巴巴地說:“爸爸,還是你的字好看。”

萬祺:“哈哈哈你怎麽……”

路顯揚緊張地一把捂住她的嘴巴。

萬祺:“?”

搖曳的紅燈籠,緩緩地掃過了每一扇房門。

老婆婆嘴唇輕顫,很仔細地閱讀著眾人的名字,似乎在默念著什麽。

長發女生的名字叫蔣睫。

短發女生在她隔壁,她的名字叫仙芋。

而小胡子則叫劉松。

“那麽各位客人們,就請進房休息吧。”婆婆繼續道,“記住,晚上千萬不要出門。”

蔣睫:“為什麽?”

老婆婆:“夜裏愛起霧。如果你們一定要出去,也要等霧氣散了再去。”

這話裏似乎暗示著什麽。

眾人默默記住了。

他們站在茅屋前,橙光照著他們的臉,眾人神情晦暗難辨,仿佛也在各懷鬼胎。

“玫玫,你隨我來吧。”老婆婆又道。

她提著那盞紅燈籠,轉身徑直離去。

拿玫本以為她們也要回房休息。

但是路卻越走越遠。

入夜後的天空如同一塊嚴嚴實實的黑色幕布。

村裏的燈不知何時又都熄了,只剩老婆婆手中的一盞紅燈籠還在亮著。

而她的身影又是那樣的瘦小,仿佛也與黑暗融為一體。遠遠望去,紅光如同一點鬼火,在半空中飄蕩。

拿玫:“奶奶,我們家住這麽偏嗎?”

老婆婆回過頭來:“誰說我們要回家了?”

拿玫:“那我們要去哪裏?”

老人的半張臉在黑夜中浮動,另半張凹陷的臉,卻被燈籠照出了血紅的輪廓。

她輕聲道:“玫玫,你不是想見見你的丈夫麽?”

拿玫的腳步卻停了下來。

她不說話,平靜地凝視著面前的老婆婆。

沒錯,她確實問過這個問題。

但並不是這一次,而是在上一次時間循環裏。

——為什麽她會知道?

拿玫心念一動,突然又想起路邊那群小孩子。

於是她伸手出去,捂住了臉,從指縫之間望出去。

燈籠還是那個燈籠。

但老人……卻不再是那個老人。

一雙鮮紅的指甲深深地陷進了老人凹陷的臉頰裏。

婆婆的背上趴了一個人。

一個穿著大紅嫁衣的女人。

那張和拿玫一模一樣的臉,在紅燈籠幽暗的光下,露出了詭秘的笑。

她如同一個巨大的腫瘤,長在老人佝僂的、瘦小的背上。

但婆婆卻渾然不覺。

她只是淡淡地重覆道:“我帶你去見他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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